五岁那年,父母外出,外公给我煮了一碗阳春面。大瓷碗里,热气丝丝缕缕,猪油的星沫点点滴滴地浮动着,油花环绕着葱花的碎绿,如夏日的绸子,闪亮、轻薄、透气。外公呵呵笑着,我拿起筷子,夹起面塞进嘴里。“哇——”我将面条含在嘴里,眯起眼,用力抽着鼻子。那香气,十里飘飞;那味道,清鲜爽口。
我爱上了外公的阳春面。
那些年,当别的孩子在村大队部门前玩得入迷、父母不叫便不回家的时候,我却不时看着村大队部门前的那只钟,盯着时针的走向。因为外公与我约定,到时候,他会做好阳春面等我。一旦时针指向十一点半,不论玩得多疯,我都会立刻兴冲冲地跑回家。不管身后的伙伴如何埋怨,我总是头也顾不上回。后来,我到外乡学习,吃阳春面的次数也少了,可对它的喜欢与念想却更强烈了。
外公的身体渐渐虚弱了。年少无知的我却只一味追求那香纯的美味,一旦回家,便硬拉着外公给我做。再后来,日益消瘦的外公只能整天躺在床上。我虽然想着他做的面,却也无法再强求外公。最近的一次回乡,外公躺在床上,静静地看着我,说他只是病了,告诉我下次我回来一定给我做阳春面吃。我看着他憔悴的模样,只是点头答应,让他好好养病,期待他的阳春面。
月考后没几天,我突然收到消息,要我回乡。临走前,同学们看着我,一脸茫然。我能猜到他们在想:他怎么回去了,不用上课了。可真好!但痛苦只有我自己清楚,因为我的外公去世了。
葬礼上,唢呐和鼓的声音震天动地,母亲哭着为外公整理衣裳,我心里一凉,想哭却哭不出来。厨房里,那熟悉的盛阳春面的碗还在,却再也没有了外公的身影。往事历历,物是人非。在没人的角落,我哭泣着。
转眼已到期末,寒风呼啸。外公,我想您了。外公,北风穿透衣裳,刺入我的皮肤,但也吹来了您做的阳春面的味道。外公,我想念您做的阳春面了。阳春面的美味不是来自那一勺猪油,一碗清水,那点点细碎的葱花,它真正的独门配方,是您的爱啊。只是,从今往后,您与阳春面,都只能在我的记忆里了。
风雪里,我想您了,外公。您知道吗?
点评
斯人已去,思念长存。文章托物寓情,借助“阳春面”表达作者对已逝外公的思念之情,情感真挚。五岁那年,“我”初尝外公煮的阳春面,色香味俱佳,令人记忆犹新。后来“我”到外乡学习,更加想念外公的阳春面了,却未料到他生病去世了,令人心痛。诸多关于外公的细节,“呵呵地笑着”“约定十一点半做好阳春面等我”“渐渐虚弱、日益消瘦、憔悴模样”等,逼真地再现外公对“我”深厚的關爱。葬礼上的悲伤气氛、母亲的哭声、“我”的内心独白,直抒胸臆,撼人心魄。篇末的风雪映衬“我”的情感,突显“我”对外公的思念,令人感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