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一条鱼。
很长时间以来，我和我的族群在河中平静地生活。
但，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。当第一只鱼鹰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，族长下达了命令：“为了生存，迁徙！”带着不舍，我望了一眼身后，依稀见那山崖之上，有一只鹰。
一只鹰？
我感到亲切而陌生，但此时的慌乱容不得我细细思量。我和同伴们一起下潜，不断下潜……入夜，我无法入眠。我开始回忆鱼鹰到来前的生活，回忆那跃出水面、鳞片映照天光的快意，回忆母亲讲过的关于“龙门”的故事：每一条鲤鱼，都渴望跃过龙门，化身成龙。但古老相传，只有一条鲤鱼成功跃了过去。龙门，鱼鹰，老鹰……渐渐地，我进入了梦境——
我是一只鹰，一只无拘无束的鹰。当我盘旋在万尺高空俯视时，一片黑色的影子引起了我的注意——那似乎也是一只鹰。
当接近时，我才发现，那是一只十分衰老的鹰。他长而弯的喙因扭曲而无法紧闭，他的指甲弯曲得无法抓住任何东西，而他那厚重而又肮脏的羽毛则让我产生了无尽的厌恶。但既然是同类，我决定帮一帮他。
我衔来一块肉丢在他面前，他却看也不看便将肉踢开了。我对他怒吼道：“不要我的帮助，你就等死吧！”
他微微睁了睁眼，平稳地说道：“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。”我冷笑一声：“都老成这样了，还有什么可傲气的。”
这次，他睁开了双眼，平静地注视着天空，说道：“我的出生就是为了征服这片天空，也许我现在不是，但我曾经是，将来也会是这无尽空间之王。”我“哼”了一声，便飞去了。
但我始终不甘心，便趁夜悄悄回来，想看看他的情况。
只见他挥舞着已经陈旧得不行的双翼，吃力地向空中飞去，然后加速俯冲直朝着岩石撞去，“砰”，我吓得捂住双眼。接着又是“砰”“砰”“砰”！待一切归于平静，我偷偷看去，只见他无力地躺在那儿，身旁是一地鲜血，鲜血中央，是还带着肉的喙。
“疯子！这是个疯子！”我不顾一切地逃开，心中全是那只喙。
两个月后，我又回到了那里——我一点都不想回来，可是族长却坚持让我来看看。深夜，当我从石缝间望去时，我看到他在用新长出的喙拔指甲。一根、两根……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，我想我一定会尖叫出来。
又过了两个月，族长说，这只鹰的最后蜕变就在今日。有了前两次的经历，这次出发前，我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。当我看到他第一眼时，我呆住了，我面前的，是一个半边黑半边红的、正在用喙将身上的旧毛一根根拔去的东西。我呆呆地看着一个黑色的毛球渐渐变成了一个颤抖着的、滴着血的肉球。
月逾，我的心依然被那个肉球笼罩着。这一日，当我走出洞穴，一道黑色的闪电从下至上划破碧空。从那黑色闪电的眼中，我看到了平静，似乎还有一股霸气。我知道，这是真正的勇士，在舍弃了一切之后所获得的重生。接着，是一声惊醒苍穹的长啸。
我猛地醒来，心脏无法抑制地、激烈地跳动着，我再也无法入睡。
第二日，河道变窄，大伙儿不得已浮上河面。头顶的鱼鹰聚集在一起，盘旋着，不时俯冲而下，吓得我们四下逃窜。突然，我发现，河道上方正是那个故事中的地方。
龙门！它高耸在河道最上方，难以逾越。
倏地，梦里那道划破碧空的身影仿佛自眼前呼啸而过，闪电般冲过龙门。
像他一样，跃过去，化龙，一切都会被改变。一个声音悄悄地说。
可我做不到。我绝望地想。
你可以。想想那头鹰。那个声音又说。
鹰的影子再度浮现在我眼前，他注视着我，目光平静。我想，它在鼓励我。我渐渐忽略了恐惧，陶醉在力量与速度的激流中。身边响起尖叫声和哭喊声，是我的族人在劝阻我。但我并没有回头。
我加速，冲刺。然后，我跃出水面，再一次跃入空中。
鱼鹰的利爪与龙门的险峻都无法阻止我的决心。为了我的族群，为了改变，为了重生，我向上、向上——
一道金光划破天空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