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起,拧开水龙头,竟不见半滴水珠迸出。我怔了一怔,方知是停水了。
昨日确乎在楼下的告示牌上瞥见过停水通知,白纸黑字,端端正正地贴着。我向来不爱细看这些物事,如今却不得不自食其果了。母亲在厨房里忙着,锅铲碰着铁锅,发出"锵锵"的声响,她竟也忘了储水。
"横竖不过一日功夫。"母亲如是说。我却不以为然。这水龙头平日里任我摆布,要冷便冷,要热便热,如今竟对我板起面孔来,实在可气。我复又拧了几回,水龙头只是干咳几声,便再无动静。
刷牙时,只得用昨日剩下的半杯凉开水。那水在杯中晃荡,显得分外珍贵起来。我小心地蘸湿牙刷,竟觉得这水比往日清甜许多。想来物以稀为贵,原是千古不易之理。
午后归家,见楼下三五人围着水车,各色器皿排了一地。有提塑料桶的,有捧搪瓷盆的,甚至有人端着煮面的钢精锅。众人面上都显出几分焦躁,却又不得不按序排队。那送水工人手持皮管,水流喷涌而出,溅起些水花,在阳光下竟如碎银般闪烁。人们接了水,便小心翼翼地捧着,生怕洒了一滴,那情状颇为滑稽。
晚饭时分,母亲从邻居家借了一壶水来煮面。面汤比平日少了许多,面条却显得格外有滋味。父亲笑道:"今日这一顿,倒像是回到了二十年前。"我不知二十年前是何光景,但见父母脸上浮现出些许怀念的神色。
夜幕降临,我躺在床上,忽听得水管中传来"咕噜"一声响。急忙起身查看,只见水龙头先是吐出一股锈黄色的浊水,继而便哗啦啦地恢复了往日的流畅。我竟对这寻常的自来水生出几分亲切之感。
原来人对于寻常之物,总要等到失去了,方知其可贵。水如此,光阴如此,世间万物,大抵皆是如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