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秋的清晨，霜把整个世界涂成银灰色。我沿着河岸跑步，呼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寒冷的空气里。
突然，一抹鲜亮的黄色刺破了这片灰蒙。那是个卖气球的老人，他手里攥着一大把气球，红的、黄的、蓝的，像攥住了整个春天的花圃。最显眼的是那几只黄色气球，在萧瑟的秋风里倔强地摇晃，像不肯凋谢的向日葵。
“买一个吧。”老人的脸冻得发红，笑容却温暖，“给孩子。”
我摇摇头，示意自己没有孩子。继续跑步时却忍不住回头——那把气球在灰蒙蒙的天地间，显得如此不合时宜，又如此珍贵。
返程时，老人还在原地。一个小女孩正指着那只黄色的气球，她的母亲在掏零钱。当气球交到女孩手中时，她突然松开了手。
黄色气球飘飘悠悠地上升，在灰蓝色的天幕上划出一道明亮的轨迹。女孩没有哭，反而咯咯地笑起来，拍着小手仰望天空。老人也笑了，皱纹像菊花般绽开。
那一刻我忽然明白：原来春天从未真正离开。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——在老人冻红的笑脸里，在女孩惊喜的欢呼里，在那只义无反顾奔向天空的气球里。
我转身走向老人，买下了最后一只黄色气球。然后我也松开了手。
看着它越飞越高，我突然感到一种奇妙的温暖。气球最终会破裂，会坠落，但此刻它在天空书写着无形的诗行——关于相信，关于希望，关于在万物凋零的季节里依然敢鲜艳的勇气。
深秋的河岸上，一个老人、一个孩子和一个陌生人，我们素不相识，却共同完成了一场春天的仪式。原来只要还有人愿意在秋天里放开一只黄色的气球，春天就永远活在我们松开手指的瞬间。
而生活最美的悖论莫过于：最深沉的希望，往往绽放在最萧瑟的季节里;最永恒的春天，常常住在敢于在秋天里放手的心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