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字时代,文化如光点流转。我们滑动屏幕,一日看尽长安花;我们收藏文章,将千年文明压缩进一个个文件夹。看似拥有了一切,实则两手空空——我们正坠入一种危险的“文化之轻”:轻浮的接触、轻率的理解、轻飘的拥有。
这种“轻”,首先轻在感知的维度。古人读“大漠孤烟直”,胸中自有塞外风沙的粗粝与壮阔;我们刷到同样的诗句,指尖划过的高清图片却永远缺少那份苍茫的温度。当文化沦为视网膜上转瞬即逝的光影,我们便永远失去了用全部感官去丈量世界、用整个生命去沉淀意义的厚重体验。文化被抽去了血肉,只剩一具空洞的符号骨架。
更深层的“轻”,在于思考的缺席。算法投喂的“文化快餐”无需咀嚼,我们便也遗忘了思考的牙床。当我们习惯于被观点填鸭,而非主动在经典中探幽寻胜,独立思考的能力便开始萎缩。文化的重量,本在于它迫使你停顿、挣扎、甚至痛苦,一如屈原的《天问》坠着千古沉郁。而一切变得太容易时,深刻便成了第一个牺牲品。
最致命的“轻”,则是价值的失重。当传统节日沦为购物节的注脚,当严肃历史被解构成网络段子,文化内核中那些关乎集体记忆、道德准则与精神信仰的沉重部分便被彻底掏空。我们嬉笑着,却不知自己正坐在一个失去重量的文化气球上,飘向虚无的高空。
然而,人类文明的根基需要重量。那种重量,是司马迁忍辱之重的《史记》,是杜甫漂泊之重的诗史,是西南联大师生徒步千里之重的学术坚守。正是这些重量,让我们在历史狂澜中不致倾覆,在价值迷途中找到方向。
因此,我们必须主动为文化“增重”。我们要从轻快的滑动变为深度的阅读,从被动的接收变为主动的求索,甚至痛苦的思想。我们要在传统仪式中感受庄严,在经典文本里叩问生命。唯有主动拥抱文化的沉重,才能承受生命之轻,才能让我们民族的精神坐标在时代洪流中屹立不倒。
文化的轻重,关乎个体生命的深浅,更系于文明命运的浮沉。愿我们都能重拾那份不能承受、却必须承受的文化之重,在轻飘的时代里,做有根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