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,我再次被噩梦惊醒。黑暗中,心脏如失控的鼓点。这是父亲离开后的第七个月,我的灵魂仿佛断了缆的船,在情绪的惊涛骇浪里打转。直到那个午后,我在阁楼的尘埃里,遇见了那艘船模。
它静卧在旧木箱底,是曾祖父的手艺——一艘三桅帆船,名为“定远号”。柚木船身被岁月浸成深褐,帆布泛黄如旧书页,但每一处铆钉、每一条缆绳都精致得令人心惊。最触动我的,是底座上刻着两行小字:“风浪是海的本质,定心是船的支点。”我拂去尘埃,突然想起曾祖父是位出过远洋的老水手。
我把“定远号”请到书桌中央。做作业间隙抬头,目光总会与它相遇。起初,它只是个沉默的摆件。直到那次数学竞赛失利,我把自己锁在房间,泪水模糊视线时,那艘船在台灯下竟有了生命。我仿佛看见曾祖父在真正的“定远号”甲板上,暴风雨撕扯着帆缆,巨浪如山崩压来。而他紧握舵轮,不是在与风浪搏斗,而是在与自己的恐惧角力。他一定也想过放弃吧?但在最摇晃的时刻,他选择成为船的重心,用内心的稳定去平衡外在的动荡。
那一刻,我顿悟了“支点”的真义。它并非坚不可摧的铠甲,而是风暴中内心的锚地。就像这艘模型,它的价值不在木头,而在曾祖父赋予它的灵魂——那种“定”的精神。我开始尝试把船模当作冥想的焦点,呼吸之间,想象自己如它般稳住核心。渐渐地,失控的惊恐发作次数减少了。不是悲伤消失,而是我终于明白,真正的支点,是允许自己摇晃,但深知重心何在。
如今,“定远号”仍镇守书桌。我懂了,阿基米德想撬动地球,需要的不仅是支点,更是一颗在宇宙混乱中依然沉静的心。而灵魂的支点,从来不在远方,它就筑于我们选择在风浪中挺立的每一个当下。给灵魂一个支点,就是学会在漂泊中做自己的定锚,纵使万顷波涛压顶,内心始终有一方不容倾覆的晴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