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突然安静下来的那个瞬间,我听见了它——咚,咚,咚,像远古的战鼓,又像大地深处的回响。
那是去年冬天,我因急性阑尾炎被送进医院。手术前一晚,麻药还未生效,我躺在惨白的病床上,四周是消毒水的气味。就在那时,我第一次真正听见了自己的心跳。它不慌不忙,保持着亘古不变的节奏,仿佛在说:我在这里,我一直在这里。
这声音让我想起外婆家的老座钟。童年时,我总爱趴在外婆膝头,听那座钟“嘀嗒嘀嗒”地走着。外婆说,这钟比她年纪还大,经历过战乱,见证过离合。它的声音沉稳而坚定,像极了此刻我的心跳。原来,我的身体里也住着一座这样的钟,它从生命开始的那一刻起就开始走动,从未停歇。
可我们为什么总是听不见它呢?
我想起那些被闹钟粗暴惊醒的早晨,想起地铁里戴着耳机隔绝世界的通勤,想起深夜里手指划过屏幕的麻木。我们习惯了用各种声音填满生活,却唯独忘记了倾听最原始、最真实的声音——那是生命本身的声音,是存在最直接的证明。
在医院的那一夜,我像胎儿般蜷缩着,整个世界只剩下这心跳声。它让我想起史铁生在《我与地坛》中写道:“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。”是啊,当你能清晰地感知到心脏的跳动,你就会明白,活着本身就是最大的奇迹。这心跳不需要任何意义来装饰,它的存在就是全部的意义。
如今,我常常会在睡前关掉所有声音,静静地躺一会儿。不是为了养生,也不是为了冥想,只是想确认一下——那个从远古流淌至今的生命之河,依然在我胸腔里奔涌。咚,咚,咚,它提醒我:你不是屏幕上闪烁的头像,不是社会关系中的节点,你是一个活生生的、会疼痛会喜悦的生命。
倾听自己的心跳,就是倾听生命最本真的语言。在这急促的时代里,也许我们都需要偶尔停下来,听一听这来自身体深处的古老钟声。它会告诉你:无论外界如何喧嚣,你始终拥有一个不会背叛你的世界——那就是你鲜活跳动的心脏,以及它为你奏响的、独一无二的生命乐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