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黄昏,我把所有参考书堆成一座小小的坟。高考倒计时牌像刽子手的刀悬着,可我的手再也无力举起。
我逃到顶楼天台。
城市在脚下铺展成电路的迷宫,霓虹是它的痼疾。人们像被输入指令的字符,在既定的格子里匀速移动。而我,不过是其中一个出了bug的代码。
起风了。
风中夹杂着遥远的气味——不是公式与墨水,而是童年夏日,外婆在院子里点燃的蚊烟香。那个穿着背心、数着星星的男孩,如今去了哪里?
忽然,一声极轻的爆裂。
不是耳膜,是心壁。像深埋地下的种子终于顶破冻土。
我开始奔跑。不是逃离,而是归来。
冲回房间,我推开试卷,铺开尘封的画纸。铅笔在指尖苏醒,它记得每一种弧度的私语。我画风——不是物理题里的流速,而是麦浪的呼吸;画时间——不是钟表的囚笼,而是青苔爬上石阶的足迹。
母亲推门愣在原地。她看见儿子在燃烧,却没有灰烬。
“你不复习了吗?”
“我正在复习,”笔尖不停,“复习如何做一个人,而不是解题的机器。”
那个夜晚,灵魂完成了一场隐秘的核聚变。当我在画纸右下角签下名字,仿佛按下了确认键:此人尚在人间。
后来我依然走入了考场,但有什么不同了——笔尖流出的不只是答案,还有温度。因为我知道,在心灵地图上,我已经为自己升起永不坠落的烟花。
原来真正的绽放,从来不需要统一的引信。它在你停止扮演他人、勇敢成为自己的那个瞬间,便已完成了最盛大的典礼。
当无数灵魂选择在星穹下点燃属于自己的光,人类精神的夜空才得以摆脱蒙昧的黑暗——这,才是文明真正的日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