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让我辗转难眠的问题,诞生于高二某个寻常的深夜。
物理试卷上,最后一道关于时间旅行的论述题让我陷入茫然——“如果你能向未来发送一个问题,你会问什么?”我咬着笔杆,窗外城市的光晕模糊了星辰。同学们写满“何时能星际旅行”“癌症能否治愈”的答卷交上去时,我的还是一片空白。

那个周末,我逃回山里老家。九十岁的太公坐在老槐树下,面前摆着陪伴他七十年的星图。风穿过树叶的声音,像极了时光的私语。
“太公,未来是什么样的?”我终于问出那个问题。
太公没有直接回答。他枯瘦的手指划过星图上北斗的轨迹:“你看这些星星,它们的光走到我们眼里,短的要几年,长的要几千年。你现在看到的北斗七星,有一束光从南宋出发,穿过蒙古的铁骑,穿过明清的宫墙,今天才落在你肩上。”
他指向院角的老井:“你问我未来?就像这口井。干旱时,它默默蓄水;暴雨时,它静静沉淀。它不问你何时需要水,只是准备着。真正的未来,不在远方,就在此刻的井水里。”
那个傍晚,太公教我认星图上的古称——“北辰”“瑶光”“天枢”。他说这些名字比任何王朝都古老,会在所有王朝消亡后继续存在。
回到城市,我依然刷题备考,但心里装着太公的星空。我开始在笔记本角落记录——同桌终于解出难题的笑容,母亲晚自习后准备的温热的牛奶,甚至窗外那棵梧桐在春天发出的第一片新叶。
昨天,物理老师又提到那道题:“还有同学没交答案。”
我站起来:“老师,我不问未来了。”
全班回头看我。
“因为所有的未来,都是现在写给过去的情书。我们此刻的热爱、坚持、创造,就是未来的种子。一百年后的某个夜晚,会有孩子仰望星空,他看见的光,正是我们此刻发出的。我们活着的每一个瞬间,都已经是未来的答案。”
教室里很静。我仿佛又听见太公的声音,穿过七十年的光阴,轻轻说:“你看,北斗第七星的光,今天刚好到了。”
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——既接收着古老的光,也正在成为光,向着未来的夜空出发。而所谓的未来,不过是我们以真心为笔、以此刻为墨,写给时间的一封长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