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植物也有朋友圈,那我爷爷一定是它们的“超级好友”。退休前,他是中学语文老师,退休后,摇身一变成了“植物迷”。每天清晨六点,他准时端着一杯“观叶茶”——其实就是在玻璃杯里泡两片绿萝叶,边喝边巡视他的“袖珍雨林”。阳台上,一排排红陶盆像士兵列队,从多肉到龟背竹,从草莓到捕蝇草,高高低低,层层叠叠,把阳光剪成碎金落在地板上。

爷爷的“武器”也与众不同:一把磨到发亮的园艺剪插在裤腰,像别着一支短笛;左手腕缠着软尺,随时给花量“腰围”;右口袋鼓鼓囊囊,全是手写标签,字迹工整得像备课笔记。上周我发现他蹲在吊兰旁,用耳机线轻轻绑住抽出的长藤,再把另一端系在晾衣杆上,形成一道绿色拱桥。我好奇,他说:“让藤蔓听风拉小提琴,会长出节奏感。”我笑得直不起腰,可几天后,那藤真像听懂五线谱似的,弯弯绕绕向上爬,比我的跳绳还整齐。
爷爷最“隆重”的节目,是每月一次的“植物生日会”。他提前把花搬到客厅,用毛笔在牛皮纸上写“本月寿星”,再让我用橡皮章盖日期。寿星花享受专属“蛋糕”——一小勺蚯蚓粪加半杯雨水,外加爷爷朗诵的唐诗一首。上月轮到晚香玉,爷爷清清嗓子,对着乳白小花吟诵“人闲桂花落”,我提醒他背错了花名,他却摇头:“花有灵犀,听得懂韵脚就行。”说来也怪,那晚整间客厅都是清清甜甜的香气,像被月光过滤的蜂蜜。
别以为他只是“温柔园丁”。去年冬天,三角梅被暖气烤得掉叶,爷爷连夜制作“移动小寒流”:把矿泉水瓶冻成冰砖,包上毛巾放花盆边,再罩透明塑料袋保温。第二天,三角梅居然停止“脱发”。爷爷眯着眼笑:“老师教学生要因材施教,植物也一样。”我暗暗佩服,给他颁了个“植物神医”的奖牌,是用旧台历剪的圆牌,他郑重地挂在阳台门把上,像领取了诺贝尔园艺奖。
暑假里,社区举办“绿色阳台”评选。爷爷把最宝贝的佛手柑搬到最显眼的位置,黄澄澄的果实像小灯笼。拍照当天,一只流浪猫蹿上来,啪嗒折断最大的一枝。我气得跳脚,爷爷却摆摆手:“植物教会我们的第一条,就是原谅。”他把断枝剪成几段,扦插出新苗,还送给邻居。评选结果出来,我们阳台只得了“优秀奖”,可爷爷收获了一大群“粉丝”,每天清晨楼下都有小朋友仰头等他讲“佛手的故事”。
如今,每当我看见爷爷弯腰给花松土的白发,就觉得那像一小片迟开的蒲公英。他把岁月的种子埋进泥土,换回满屋绿意与香气。我想,等我长大了,也要在自己的阳台上种一盆“爷爷树”,让它替我继续讲那些关于耐心、关于热爱、关于四季轮回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