厨房里飘来一缕熟悉的香气,混着粽叶的清苦与糯米的甜润,像一把钥匙,“咔嗒”打开了记忆的门。我踮脚扒着灶台望去,奶奶正坐在小马扎上包粽子,苍老的手指翻飞如蝶,青绿的粽叶在她掌心弯成小漏斗——端午的味道,就这样裹着热气,漫进了我的童年。

端午的味道,是粽叶的清香里藏着岁月的暖。奶奶说,包粽子要用头年的干粽叶,泡软后才有筋骨。每年端午前,她总带着我去河边采新叶,我举着竹篮接她递来的叶子,看阳光透过叶脉在地面织出细网。泡叶时,她往木盆里撒把盐,说“杀菌又提香”;淘米时要反复搓洗,直到水变清,“这样煮出来的粽子才透亮”。我最爱蹲在灶前等,看奶奶把糯米、红豆、咸蛋黄填进叶斗,用马莲草捆成四角形,像给岁月打了个结。蒸粽子时,满屋都是草木的呼吸,我总忍不住偷掀锅盖,被奶奶轻拍手背:“急什么?好味道要等。”那缕若有若无的香,是奶奶的耐心,是时光慢煮的暖。
端午的味道,是艾草的苦香里浸着安康的愿。清晨的巷子里,家家户户门楣都插着艾草与菖蒲,像挂了把绿色的剑。奶奶说,艾草能“驱邪避毒”,她总在天未亮时去菜园割最嫩的艾草,回家后煮一大锅水,给我擦身、洗头。水汽氤氲中,我闻着那股略带苦涩的香,看奶奶鬓角的白发被蒸汽染湿,忽然懂了:这味道不是迷信,是祖辈用最朴素的方式,把“平安”二字,缝进我们的衣裳里。
端午的味道,更是团聚的甜香里漾着文化的根。去年端午,我们全家围坐包粽子,表弟把糯米撒了一地,表妹非要把红枣换成巧克力,闹得笑声满堂。爸爸翻出老照片,讲起他小时候跟着爷爷赛龙舟的往事;妈妈则教我们用彩线编长命缕,说“这叫‘续命缕’,系在手腕上,一年都顺顺当当”。原来端午从不是简单的吃粽子,是奶奶的粽叶、爷爷的龙舟、爸爸的故事、我们的笑声,串成了一条文化的河——我们包进去的不只是米与馅,是对传统的敬畏,是对团圆的珍惜,是对“家”最温暖的注解。
此刻,我咬开一枚刚出锅的粽子,糯米的软、红豆的沙、咸蛋黄的香在舌尖绽放,混着记忆里的粽叶香、艾草香,还有家人的笑声,酿成一坛岁月的酒。端午的味道,是文化的味道,是亲情的味道,是刻在中国人骨子里的、对美好生活的热望——它告诉我们:有些传统,只要有人愿意守着、传着,就永远不会老;有些味道,只要用心尝过,便一生难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