端午前一周,祖母就开始准备了。
糯米在清水中浸泡三日,渐渐饱满如碎玉。芦苇叶要选宽大完整的,在沸水中煮过,变得柔韧清香。红枣饱满,红豆绵软,还有那最重要的——腌了月余的蛋黄,切开时流出金黄的油。

包粽子的清晨,整个厨房都飘着苇叶的清香。祖母的手像是有魔法——两片苇叶交错,轻轻一旋,便形成一个锥形的“小斗”。她先放一颗红枣垫底,说是这样甜味会向上渗透;然后填入糯米,中间埋进蛋黄和红豆,再盖上糯米;最后折过剩余的苇叶,用马莲草紧紧扎好。整个过程行云流水,一个棱角分明的粽子就诞生了。
我学着祖母的样子,却总是笨手笨脚。不是苇叶裂了缝,就是捆扎不紧,煮的时候米粒会逃出来,在锅里开满白色的“花”。祖母从不责备,只是接过我手中的半成品,重新修整。她的手布满老茧,却异常灵巧,每个褶皱里都藏着岁月的智慧。
“包粽子啊,急不得。”她慢悠悠地说,“米要填得不多不少,捆要扎得不紧不松。太紧了煮不透,太松了会散开。就像做人,要懂得分寸。”
粽子下锅,咕嘟咕嘟煮上三四个时辰。香气从锅盖的缝隙里钻出来,弥漫整个屋子。那是一种让人安心的香——米的淳厚,叶的清新,枣的甜糯,还有蛋黄的咸香,全都交融在一起。
剥开煮熟的粽子,苇叶的绿色已经渗入米中,糯米变得晶莹剔透,红豆如玛瑙点缀其间,蛋黄油润诱人。咬一口,黏糯中带着韧劲,各种滋味在舌尖上次第绽放。
如今,超市里常年有售各种口味的粽子,真空包装,方便快捷。但我依然怀念和祖母一起包粽子的那些清晨。她教会我的,不只是如何包出一个完美的粽子,更是一种对待生活的态度——不急不躁,掌握分寸,让最朴素的食材在时光的熬煮中,绽放出最本真的滋味。
粽叶年年绿,糯米岁岁新。而那个在厨房里手把手教我的老人,已经离开多年。但每当我包粽子时,仿佛还能听见她的声音:“慢一点,要包得紧实,这样煮的时候才不会散。”
原来,我们包进去的,不只是糯米和馅料,还有对生活的理解,对传统的坚守,以及那些永远不会散场的爱与记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