盼望了一整年的寒假,终于裹着北风与雪粒大驾光临。我原打算“被窝过冬”,却被老爸一句“少年就该去冷的地方燃烧”拐到了张家口崇礼。于是,一场关于雪、关于速度、关于成长的“飞行记”在一夜绿皮火车的咣当声里悄然开启。

第一天到雪场,银峰在蓝天下闪着钻石光。我脚踩租来的双板,像踩着两条不听话的筷子,刚挪出魔毯区域就“啪叽”来了个五体投地。雪沫子顺着衣领灌进后背,冷得我龇牙咧嘴。老爸却举着手机坏笑:“先留黑历史,再见证奇迹。”旁边一位金发教练用生硬的中文喊:“小伙子,摔得漂亮!雪会记住你的形状。”一句话把我逗得哭笑不得,也摔走了恐惧。
正式上课后,我才知滑雪是门“反人性”艺术:身体要前倾,膝盖要内扣,眼睛得看远处,而大脑不断尖叫“快后仰”。我一遍遍练习“犁式刹车”,板尾甩出的雪浪像两片打开的扇子。两个小时后,我的小腿抖成筛子,摔了整整二十八跤,手套结冰、屁股开花,可当教练竖起大拇指说“可以上中级道”时,胸腔里瞬间炸开一朵热烟花,把所有酸痛照得雪亮。
第二天凌晨,老爸神秘兮兮叫醒我:“走,去赶第一趟缆车,看‘粉雪’!”窗外星子未退,雪场静得能听见心跳。我们坐上橘色吊厢缓缓爬升,脚下是未被踩过的绒雪,像上帝失手打翻的奶油。抵达山顶,粉雪被晨光映成淡粉色,我深吸一口零下二十度的空气,凉得发甜。老爸拍拍我肩:“今天允许你‘飞’一次,但记住,真正的勇敢不是盲目冲下去,而是想好路线再出发。”
我选了一条中等坡度,深吸、屈膝、撑杖,板底瞬间脱离雪面,耳边只剩“嗖——”的真空。世界变成快速后退的胶片,速度表跳到五十公里,我却异常平静,仿佛所有练习都是为了这一刻的“失重”。在弧度最大的地方,我故意轻点雪杖,整个人跃起半米,时间被拉长成慢镜头:蓝天、白雪、心跳,像三和弦同时奏响。落地时板头稳稳切进雪面,溅起两排晶亮浪花,我竟没有摔!那一刻,我忍不住仰天长啸,声音在山谷间来回碰撞,像无数只白鸽扑啦啦飞向天空。
回到山脚,老爸把录下的视频给我看:滑雪服鲜红,在纯白背景里像一簇跳动的火焰。我惊呼:“原来我也会飞!”他笑着揉乱我的头发:“雪场给了翅膀,但方向盘在你手里。”
傍晚,我们坐在热烘烘的火盆旁烤年糕。窗外飘起细雪,像给夜色撒了一层糖霜。我翻看手掌上磨出的茧,忽然明白:寒假的意义,不是躲在被窝逃避寒风,而是迎向冰雪,让寒冷把惰性一层层过滤,留下滚烫的勇气。就像滑雪,只有先学会与速度和平相处,才能真正享受飞行的自由。
如今,我已回到城市,偶尔抬头望见高楼间隙的蓝天,耳边仍会响起板底掠过粉雪的“沙沙”声。那是这个寒假留给我的隐形翅膀——提醒我:人生处处有陡坡,只要重心向前,恐惧就会在身后碎成闪闪发光的雪沫。而我,将继续在生活的雪道上,带着那份勇敢的呐喊,一路向下,一路向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