赛道被午后的阳光烤得发烫，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滴在起跑线上，瞬间就被蒸发成焦躁的雾气。这是校运会八百米决赛，广播里反复喊着“各就各位”，我却只听得到自己胸腔里那面小鼓——咚咚，咚咚，像要把肋骨撞裂。
“预备——”我俯身，指尖触地，世界突然静音，连风都屏住了呼吸。“砰!”枪响像一条鞭子抽在空气上，我几乎是弹射出去。前两百米，我按教练的叮嘱紧紧跟住第三，呼吸节奏稳得像钟摆。转过弯道，看台上爆发出模糊的加油声，却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，我听不清，只记得双腿机械地摆动。
第六百米，乳酸像火山灰般沉到小腿，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与刀尖的缝隙里。领先的体育特长生已甩开我将近十米，红色的背心在阳光下跳动，像一面挑衅的旗帜。我想加速，却被呼吸链住喉咙，像溺水的人，怎么也够不到水面。
就在此时，观众席传来一个撕裂的嗓音：“宇——轩——加——油!”那是我同桌阿远，他把两只手围成喇叭，喊得脖子青筋暴起。这一声像电流击穿麻木，我猛地抬头，看见终点那条白绸带正在风里招摇，像在对我眨眼：来呀，抓住我!
我忽然想起训练时教练的话：“最后的呐喊不是给别人，是给绝望对面的自己。”于是我张开嘴，让空气与声音同时冲出喉咙——“啊!”那声音沙哑却滚烫，像把体内最后一团黑暗点燃。脚步瞬间找到了新的节拍，臂摆带起风声，世界被拉成模糊的色块。十米、五米、一米……我扑过终点线，几乎同时，那面红色旗帜也被我甩在身后。
计时牌停在“2′01″”，比个人最好成绩快了整整四秒。我跪倒在草坪上，耳边雷鸣般的欢呼才渐次清晰。有人把我扶起，把接力棒塞进我手里，我却只顾仰头长啸——那是对天空的致谢，对跑道的承诺，更是对曾经想放弃的自己一声响亮的耳光。
后来，奖状被贴在教室后墙，照片里我张口呐喊的模样并不好看，却被同学们封为“年度最燃表情包”。我知道，真正的胜利不是那块金色奖牌，而是我在极限边缘，用一声呐喊劈开了自我设限的壳。那一刻，我听见生命最原始的鼓点——咚咚，咚咚——它说：向前跑，别停，终点永远在下一次呼吸之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