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色漫进客厅时，弟弟终于睡着了。
他蜷在沙发一角，小脸陷在蓬松的靠枕里，睫毛像两把收拢的蝶翼，在眼下投出浅粉的影子。我蹲在旁边，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——方才还像只上蹿下跳的小猴子，转眼就成了安静的棉花糖，这转变快得让我有些恍惚。
半小时前，他还举着塑料恐龙追猫，把沙发靠垫全扒拉到地上;五分钟前，他非要我陪他搭积木，搭到第三层就“哗啦”推倒，笑得直拍肚皮;甚至刚才给他擦脸，他还扭着身子喊“姐姐轻点儿”，鼻尖沾着的饼干渣蹭了我一手。可此刻，他攥着半块没啃完的磨牙饼干，嘴角还沾着点奶渍，呼吸匀得像春风拂过湖面，连平日里总爱晃荡的小脚丫都乖乖并着，像两片安静停靠的小贝壳。
我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发，发现那里沁着层细汗——许是刚才疯闹累的。他的小拳头抵在腮边，指节还沾着积木的彩漆，许是梦里也在搭他的“超级城堡”。茶几上散落的积木、翻开的绘本、喝剩的半杯橙汁，此刻都成了温柔的背景，衬得他愈发像个易碎的梦。
妈妈端来温好的牛奶，示意我小声。我们踮脚收拾地上的靠垫，弟弟忽然动了动，嘴里含糊地嘟囔了句“恐龙别跑”。我憋着笑帮他掖好滑落的毯子，他的眉头立刻舒展开，嘴角还翘了翘，像在梦里抓住了那只逃跑的“霸王龙”。
窗外的路灯次第亮起，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。我忽然想起他刚出生时，也是这样小小的一团，躺在婴儿床里睡得香甜。那时我总担心碰醒他，如今他却能在闹够后，自己蜷成温暖的小团。原来成长就是这样：前一秒还搅得天翻地覆，下一秒就能把喧嚣收进梦里，像颗饱满的果实，在时光里慢慢沉淀出甜。
弟弟的呼吸声轻得像片羽毛，我望着他熟睡的脸庞，忽然懂了“岁月静好”的模样——不是没有吵闹与忙碌，是有人在闹过、笑过后，能让你安心地，把他放进温柔的夜色里。
愿他的梦里，永远有追不完的恐龙，搭不垮的城堡，和永远陪他疯闹的，姐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