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叮——”午休铃像裁判的哨子，把教室瞬间切成两半：一半趴倒补觉，一半冲出门抢篮板。我和老林属于第三种——直奔实验楼后的小破楼梯间。那里没有球，也没有枕头，只有一块废弃的黑板、半截粉笔，和被我们偷偷命名为“404号宇宙”的水泥地。关上门，尘埃像幕布落下，全世界只剩两个人、一支粉笔、无数天马行空的笑声。
老林比我矮半头，却自称“灵魂画手”。他负责画，我负责编故事。粉笔在他指下碎成三瓣，一瓣变成头顶火箭筒的猫，一瓣变成戴墨镜的月亮，剩下的粉末被我吹向空中，假装是星际尘埃。我拍着黑板擦，给猫配音：“月球基地拒绝提供罐头，本喵决定炸掉引力!”老林立刻接梗：“喵长官，请对准我的青春痘发射，那里已经形成了新陨石坑!”说完他故意挤眉弄眼，我笑得蹲在地上，后脑勺磕到墙，咚的一声，像宇宙大爆炸的回响。
偶尔也会安静。期中考砸的那天，我拖着38分的物理卷，像拖着一块黑洞。老林没问成绩，只把粉笔掰成两段，一段写“38”，一段写“83”，然后把它们并排挂在黑板钉子上，退后两步说：“看，把卷子倒过来，就是未来的你。”我盯着那两个数字，突然也笑了：失败原来可以这么轻巧地被旋转。那一刻，灰尘在斜照里缓缓起舞，像无数细小的安慰，落进我皱巴巴的胸口。
六月来得猝不及防。拍毕业照那天，我们偷偷把一小截粉笔塞进西装口袋，像藏起一把钥匙。午后，大家排队喊“茄子”，我和老林被拆在不同方阵。快门声响起的瞬间，我侧过头，隔着三排同学，看见他正用食指在裤缝悄悄画猫——只有我能认出的简笔猫。照片洗出来，我的目光焦点不在镜头，而在那只“隐形猫”上，嘴角微微上扬，像终于把“404号宇宙”折叠进了0.1秒的底片。
如今，实验楼后的小楼梯间被贴上“施工重地”封条。我和老林分隔两城，课表与加班表交错成时差。但偶尔深夜，手机会亮起一条消息：——“猫在月球背面包饺子，缺酱油，速来。”我回复一个“1”，就像当年那声“咚”的宇宙回音。屏幕暗下，我知道，404号宇宙仍在运行，只是入口从楼梯间变成了信号塔。和朋友在一起，原来从来不是某段固定坐标，而是一把永不熄灭的粉笔灰，风一吹，就扬成新的银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