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得六年级第一课,老师给我们上《草原》,正神游于无垠无际、苍翠欲滴、绵延起伏的草原时,老师突然问:“若到草原去,你们想做什么?”
有说画画的,有说拍照的,有说要去与马儿赛跑的,轮到我时,很无措地站起来,道:“我想去草原打滚。”
老师静默了,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,很快欢笑声在教室里荡开去。可怜的老师怕是想不到,她的语文课代表,竟不是去写诗,而是要去打滚。
除了想去草原打滚,我还想仰着脸,躺在柔软的草地上,眯着眼,学一只绵羊咀嚼着青草,品尝草的芳香,那应该很惬意吧。
毕业那天,一个个长得比老师还要高的大孩子,躺在学校塑胶草场上,真打起滚来:一圈一圈地侧着身子,从这头滚到那头,直到满眼星花乱坠,看着塑料草开出花来。
我想,大地一定有一颗强健而赤诚的心。如果能听得见,那一定很有趣——大的心跳如大鼓咚咚,闷雷沉沉;小的心跳就像风铃,叮叮当当——还会有呼吸吧,生物以息相吹,“前者唱于,而随者唱喁”。
涌动的、沸腾的血液从地壳深处而来,所以站在大地上,人很安心。时光也有心跳,人们用钟去捕捉它。钟是无言的,内敛地数着分秒,与岁月交换着秘密。在时间的心跳里我成长着,遇着很多人、很多事。
走出母校校门时,只觉得风轻云淡、一如往常。离开以后,才学会了怀念。翻阅着相册,我不确定是否应称之为“童年”,可确实再也不会有了:那样明媚的光线、那样葱郁的草坪、那样奇妙的光影调和出的无所顾忌的笑。新的故事,也同样悠然地被编排着。我依然找得见熟悉的人、熟悉的朋友、熟悉的校园。亲情、温暖、欢喜,也未曾离去;筋疲力尽之后,还有心安。
小天地里永远轮转的四季,不为人知的春花秋月、夏风冬雪,我要向前走了。花开无声,却最是浪漫。
生活爱与人恶作剧。它把人编排进故事里,想尽种种办法引诱着人。有人做飞蛾扑火,万死不辞;有人徘徊犹豫、兜兜转转。故事讲了又讲,反正我是不愿讲了。于是,我扔下笔,俯伏在窗台上。我看见食堂楼顶,有一朵红花——那应该是某个勤劳的人种出的一朵红花。花儿随风摇摆,自由自在。我又想起自己要去草原打滚的事。
随着心去飘荡吧,世界很大,它可以包容下千千万万朵花儿的灿烂,它允许风把花籽播撒到每一个角落。花开时,似春风拂面,悄无声息;似電闪雷鸣,大雨倾盆。每个人不同但意趣丰富的生命,是世纪的欢喜。
花开无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