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的菜园里，有两棵梨树。
东边的总是果实累累，西边的却常年枝叶稀疏。童年的我蹲在树下百思不解——同样的水土，同样的照料，为何结局迥异?
“东边的树在看阳光，”奶奶抖落围裙上的草屑，“西边的树在看影子。”
这个谜语伴随我走进处处是“西边梨树”的青春期。那时我痴迷于收集生活的阴影：试卷上唯一的红叉、朋友无心的戏语、镜子里不够完美的自己……我把这些“影子”装进行囊，越走越慢，越走越累。世界成了一幅用缺点勾勒的素描。
转机发生在高二那个失眠的深夜。我无意翻开奶奶的旧笔记本，扉页上有一行歪斜的字：“今天西边梨树开了三朵花，真好。”
三朵花?可我明明记得那棵树几乎不结果。继续翻阅，整本日记写的全是“东边树结了第一颗青果”“昨夜雨水让叶子更绿了”，关于西边树，永远只有“开了几朵花”“新发了多少嫩芽”。在最末页，奶奶写道：“西边的树不是不会结果，是太急着结果。我每天告诉它，你开花的样子真好看，它就慢慢快乐起来了。树快乐了，根就扎得深。”
我怔在原地。原来奶奶早就知道快乐的秘密——不是忽视阴影，而是永远把目光投向光源。
从那天起，我开始有意识地收集生命里的“三朵花”：解出一道难题的瞬间、母亲晨起煮粥的背影、雨天陌生人分享的伞……我在笔记本上践行奶奶的“梨树哲学”，记录每一个微小的确幸。渐渐地，行囊轻了，脚步快了。原来快乐不是远方的目的地，而是行走方式本身。
如今，西边的梨树依然结果不多，但春天来时，满树繁花如云似霞。邻居都说这树真美，奶奶只是笑：“它终于明白，开花和结果一样值得欢喜。”
思维方式转个弯，从计数果实到欣赏花开——快乐就这样悄然走近，如春风路过梨树枝头，不惊扰一片花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