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十七分，我又一次在剧痛中醒来。
右腿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穿刺，从股骨到趾尖，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。这是生长痛，医生轻描淡写的三个字，于我却是每个深夜的凌迟。我蜷缩成子宫里的姿势，额头抵住冰凉的墙壁，开始数自己的心跳。
就在某个瞬间，我忽然意识到——这疼痛，是我正在长高的证据。
骨骼与肌肉在寂静中撕裂、重组、延伸，如同大陆板块在亿万年的阵痛中漂移成现在的模样。这具身体正以最原始的方式书写它的成长史，而疼痛，不过是每个字落笔时的墨渍。
我想起更早的痛。乳牙松动时牙龈的胀痒，第一次奔跑后肺叶的火烧火燎，还有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、心灵上的刺痛——被误解时的委屈，失去珍贵之物时的空洞，望向遥远星空时莫名的悸动。它们都曾让我在深夜里辗转反侧，如同此刻。
但正是这些痛，像楔子般嵌入我生命的纹理。牙痛过后，恒齿更加坚固;奔跑后的喘息，让肺活量悄然增长;而那些心灵的阵痛，都在不知不觉间拓宽了我感受世界的维度。
最深的痛，往往预示着最重要的生长。
窗外，启明星刚刚升起。我慢慢伸直疼痛的腿，像一棵树在伸展它的年轮。既然疼痛是成长的必然代价，那我愿意把它当作身体送给自己的秘密礼物——每个辗转难眠的夜晚，都是我向天空又靠近了一毫米的证明。
当晨曦终于漫过窗棂，我站在镜前测量身高。刻度线又向上移动了一格。那一刻，昨夜的每一声呻吟都化作会心的微笑。
原来，真正的成长从来不是学会逃避痛苦，而是学会在疼痛中保持伸展的姿态。就像种子破土时必然承受的摩擦，就像蝴蝶出茧时必须经历的挣扎——所有向上的力量，都藏在最深的痛里。
而享受痛苦，不过是提前品尝成长那苦涩而甘美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