芒种已过,母亲却从冰箱取出冻着的樱花瓣。那是谷雨前夜,我们连夜采收的八重樱,如今在冰糖水里缓缓舒展,像从冬眠醒来的精灵。“春的滋味要留到最热的天,”她说,“这叫养夏。”

荷塘进入第二季花期。老花匠撑着木盆采摘莲蓬,顺手把晚开的粉荷编成花环。“立夏种的晚花莲,”他抛来一个莲蓬,“比头茬的更懂珍惜春光。”莲子清苦的余味里,我尝出春天临走前留下的信物——那些深埋淤泥的藕节,正储存着来年重绽的光合作用。
最执拗的春信在旧书市。穿盘扣衫的老人守着《诗经》抄本,宣纸边缘晕开的水渍恰停在“七月在野”。他坚持用雨水研磨:“春水润的墨,写到三伏天也不洇。”我买下册页时,发现夹着片干枯的棠棣花瓣,脉络间还游动着四月的光斑。
夜航船上,摆渡人突然指向水面。萤火虫的幼虫在浅滩闪烁,这些尚未长成的小灯笼,正预习着为夏夜导航。“春虫化萤要七七四十九天,”他摇橹惊起流萤,“你看,春天把星光种进了河里。”
归途遇见卖青梅的少女。竹篮里的果实青中透黄,恰似春与夏的过渡色。她教我酿制青梅酒的秘诀:“要选将熟未熟的,让它们在酒里继续完成春天。”陶坛封口的刹那,我听见无数未完成的春天正在黑暗中轻轻翻身,准备在某个冬至夜,突然炸开满室杏花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