祖父去世三年后,祖母仍保留着为他泡茶的习惯。每天黄昏,她对着空椅子举杯:“你爸尝得出这是第三泡。”白气袅袅中,空椅仿佛真的在品尝时光的余韵。

我的首次陪伴实践始于小学。邻居失明的陈爷爷需要人读报,我主动承包了傍晚六点的《参考消息》。当他纠正我“巴以冲突”的读音时,皱纹里突然闪过光:“小朋友,你让我看见铅字在跳舞。”后来才知道,他是退休的央广播音员,我的童声是他黑暗里最后的声画同步。
最沉默的陪伴在深夜便利店。值班的姐姐总给流浪猫留门,有次我看见她对着猫咪练习手语:“明天降温,记得来吃罐罐。”橘猫用尾巴圈住她的脚踝,一人一猫在自动门的开合间,为城市守候着有温度的夜晚。
真正读懂陪伴是在父亲手术那天。监护仪的滴答声里,我突然开始背诵他教过的《滕王阁序》。当念到“落霞与孤鹜齐飞”,他麻醉未醒的手指突然颤动,在我掌心画了个圆——后来才懂,那是告诉我:陪伴如圆,无始无终。
如今我成了临终关怀志愿者。九十三岁的秦奶奶说想听雷声,我便用抖动塑料袋模拟暴雨。她笑着笑着流出泪:“小同学,你让我重新淋了场青春的雨。”那一刻我顿悟:陪伴从来不是物理距离的缩短,而是让两个灵魂的频率,在某个刹那共振成同一个音阶。
晨光中为祖母泡新茶,发现空椅边多了个小马扎——是她为我准备的。白气升腾时,三代人的时光在茶香里重叠。原来最长情的告白,就藏在这些看似无意义的并坐里,如同星辰陪伴夜空,不言不语,却已诉尽永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