植物园的巨魔芋开花那夜，九十二岁的植物学家执意要守在现场。他说这不是赏花，是见证一个家族百年的承诺——他的曾祖父在1923年种下这株球茎时，曾预言四代之后方能得见花开。
我的首次花开发生在课桌裂缝。当我在期中考试中涂改答案时，突然有嫩芽从木质纹理间探出。后来生物老师鉴定这是酢浆草：“它的种子能在黑暗中休眠二十年，只等一道犹豫的阴影提供萌发的湿度。”
更隐秘的奇迹藏在石窟寺。被酸雨侵蚀的壁画上，唐代飞天的手印间突然绽放地衣花。守窟人拒绝清除：“这些矿物颜料正在用最后的力量，为生命提供基岩。”
最动人的绽放属于临终关怀医院的女孩。她在化疗掉光头发后，用毛线在头顶织出永不凋谢的虞美人。当最后一针收线，窗外真有一株虞美人破土而出——护士说那是她多年前撒下的种子，终于等到了足够的勇气。
如今巨魔芋的腐香已散，球茎被分切成三百份送往各大洲;课桌酢浆草移植到校园花坛，每年五月都会在考季盛开;壁画地衣的孢子被送入太空，在失重环境里长成星云状;而病房窗外的虞美人，正通过病友亲属的分享，在七十二个国家的医院窗外燃烧。
晨雾中，我抚摸酢浆草绒叶上的露水。每滴水里都含着光，像无数个未发生的奇迹正在酝酿。原来花开从来不是终点，而是生命在漫长等待后，终于找到的开口说话的方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