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让我重新选择，我仍会在那个暴雨的黄昏，把伞倾向那一株颤抖的蔷薇。
那是初二最闷热的下午，乌云压得很低，像谁不小心打翻的墨。放学铃一响，雨点便砸下来，砸出满操场的白烟。同学们尖叫着冲向走廊，我却把书包顶在头上，奔向花圃边那丛刚开的蔷薇——它纤细的枝条被雨鞭抽得东倒西歪，花瓣碎成粉色的泪。我蹲下去，用那把已经漏水的旧伞给它搭了一个歪斜的帐篷，自己瞬间湿透。回宿舍的路上，我打着喷嚏，却把口袋里的那片被雨打落的花瓣夹进日记，写下一行字：别怕，我陪你。
后来，那场雨让蔷薇折了两枝，却也让它在一个月后开出双倍的花。而我，因淋雨发烧，错过了市三好学生答辩，与保送名额擦肩而过。老师摇头叹息：“为了一朵花，丢了一条路，值吗?”我笑笑，没有回答。夜里翻开日记，那片花瓣已褪成淡褐，像一张被岁月晒旧的邮票，却仍能寄出当年的温度。
如果让我重新选择，我仍会在高三的深夜，把最后一份热粥让给室友。
那是总复习最疯狂的日子，教室的灯永远亮着，卷子的油墨味浓得呛鼻。十二点，宿管阿姨锁了大门，室友阿远却因低血糖脸色惨白。我偷偷把电热杯藏进被子里，熬了一小碗白粥，只撒一点盐。粥香升起时，被角被灯光映成半透明的茧。我把粥递给他，自己灌了一杯凉水。后来，阿远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入清华，而我因一道数学大题失误，与梦校失之交臂。毕业典礼上，他抱着我哽咽：“那碗粥救了我的命。”我拍他的背，像拍一只即将远飞的鸟。
如果让我重新选择，我仍会去做那些“不值得”的小事：给流浪猫撑伞，为同学熬夜讲题，把打工攒下的机票钱换成给母亲的生日项链……它们像夜路上零星的小灯，照不亮整条街，却在我回望时，串成一条金色的河，让我看清自己是谁。
人生无法重启，但每一次“如果”都在告诉我：所谓重新选择，并不是改写结局，而是确认初心。那些在当时看似遗憾的弯路上，早已悄悄长出蔷薇的刺与粥的暖，让我在后来的风雨里，仍愿意把伞倾向更弱的一方，把粥分给更饿的人。于是，我不再追问值不值得，只轻声答一句：幸好，我当初这样选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