洛阳城的秋风卷着枯叶打在客栈的窗棂上,张籍放下蘸墨的毛笔,指尖还残留着未干的墨迹。窗外,一片黄叶粘在褪色的窗纸上,像极了故乡屋檐下那片总也掉不干净的枫叶。

"又是一年重阳节。"他望着案头那封写了一半的家书,砚台里的墨汁映着窗外萧瑟的秋景。自从十年前赴京赶考,他就像一片被风卷起的落叶,飘落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城。桌角那方褪色的手帕,还留着母亲缝补时针脚的凹凸,那是临行前她连夜赶制的。 "公子,您的信要加急吗?"驿卒在门外轻声询问。张籍急忙将信纸仔细折好,却发现最后一行"家中可好"的墨迹还未干透。他犹豫着拆开信封,想要再添几句家常话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 "就说京城米价涨了三文......"他喃喃自语,笔尖却在纸上悬了许久。十年光阴,故乡的井台是否还结着冬日的冰凌?院角的枣树是不是又挂满了红彤彤的果实?去年听说父亲的老寒腿又犯了,不知可曾熬过这连绵的秋雨? 驿马嘶鸣声打断了他的思绪。张籍将信仔细封好,在封口处按下一个深深的指印。这枚带着薄茧的印记,是他在江南米行记账时磨出来的。他忽然想起离家那年,母亲也是这样在他远行的包袱上按了个手印,说这样就能找到回家的路。 "此去经年,应是良辰好景虚设。"他望着渐行渐远的驿马扬起的尘土,恍惚间仿佛看见故乡的炊烟正袅袅升起。秋风卷着一片枫叶掠过马背,那抹鲜艳的红色,像极了母亲绣在衣襟上的并蒂莲。
客栈的铜壶里,茶水已经续了三遍。张籍摩挲着空荡荡的信封,忽然明白有些思念,就像这深秋的落叶,明明近在眼前,却永远带不回曾经的那抹翠绿。唯有将这份牵挂,托付给南归的鸿雁,让它捎去这沉甸甸的秋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