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夜西风，把后山的果园吹成了调色盘。周日清晨，我踩着咯吱作响的松针小道进去，空气里像悬着一层蜜，甜得让呼吸都慢半拍。最先迎上来的是柿子树，叶子几乎掉光，只剩满枝小灯笼，被阳光一照，透出澄亮的橘红，仿佛谁把晚霞剪碎挂上了枝头。我踮脚摘下一颗，指腹陷进绵软的皮，轻撕小口，果肉“噗”地滑到舌尖，凉得像一勺刚化的蜜糖。
往里走，苹果园铺开深浅不一的红。母亲提着竹篮，像一艘在白浪里穿梭的船。她拨开叶片，露出圆滚滚的富士苹果，表皮带着薄霜，像少女敷过粉的腮。我接过她抛来的果子，一口咬下，“咔嚓”脆响在耳畔炸开，酸甜的汁水溅进牙缝，仿佛把夏天最后一点绿也锁进果肉。风掠过，枝头的苹果互相碰撞，发出清脆的“叮叮”声，像给寂静的秋天配了风铃。
葡萄架藏在果园最深处。藤蔓攀满木桩，垂下一串串紫宝石，外覆一层白霜，像撒了糖霜的果冻。我剪下一串，指尖立刻被染成淡紫，剥开果皮，果肉“啵”地滚出，带着微酸的清香。坐在架下发呆，阳光从叶隙漏下，落在脸上成了晃动的光斑，偶尔有熟透的葡萄“嗒”一声落地，惊起偷吃的山雀，扑棱棱飞向远处的蓝天。
午后，我们满载而归。竹篮里躺着柿子、苹果、葡萄，色彩层层叠叠，像把整座秋天的色谱搬回了家。夕阳把果园染成金红，我回头望，那些空荡的枝条仍在风里轻摇，像不舍却坦然的告别——它们把色彩留给天空，把甘甜留给人间，把下一次花期的秘密，悄悄藏进深褐色的年轮。
夜里，我把几颗葡萄籽埋进花盆，再轻轻浇上水。黑暗里，仿佛听见泥土深处传来细微的裂响——那是秋天的颜色，正悄悄扎根，等待在另一个季节，再次爬上我的窗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