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理衣柜时，一只边缘磨得发白的灰布手套从旧冬衣里滑了出来。指腹处还留着细密的针脚，那是奶奶用红线补了又补的痕迹。我忽然想起，这双手曾经那么温暖，如今却永远停在了记忆里。
小时候总觉得奶奶的手有魔法。清晨她系着蓝布围裙在厨房忙碌，那双手揉面的动作像跳舞——指尖轻轻一挑，雪白的面团便听话地翻了个身;擀面杖滚过时，面皮便均匀地延展开来，最后捏出的饺子总像排着队的胖娃娃，整齐地立在盖帘上。冬天上学路上，我总爱把手插进她的衣兜，那里永远揣着刚烤好的红薯，而她的手虽然冻得通红，却能把我的小手捂得暖烘烘的。
记得八岁那年学自行车，我扶着车把在院子里摇摇晃晃。奶奶就弯着腰跟在我身后，枯瘦的手掌虚虚地护在我后座两侧。"别怕，奶奶在这儿呢。"她喘着气说，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。可当我真正摔倒时，那双手却比任何时候都有力——她一把扶住我的肩膀，手掌的温度透过校服传过来，带着淡淡的艾草香(她常年用艾草泡手治风湿)。后来我发现，她的膝盖上沾满了草屑，手掌心磨出了薄薄的血泡。
去年冬天去医院看她，病床上的奶奶已经瘦得脱了形。我握着她枯枝般的手，发现那上面还留着我小时候调皮留下的牙印。她努力抬起眼皮，指甲盖泛着青紫的手指轻轻摸了摸我的脸："妞妞...要好好吃饭..."话音未落，监测仪就发出刺耳的长鸣。
现在这只手套静静躺在掌心，内侧还留着淡淡的体温。我忽然明白，有些爱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褪色，就像奶奶那双手教会我的：最珍贵的温暖，往往藏在最平凡的触碰里。每当寒风掠过指尖，我仿佛又看见那双布满皱纹的手，在厨房里、在自行车后、在病床边，始终温柔地守护着我成长的每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