苗圃里那棵小叶榕被铁丝捆了七年。园艺师说这是为了塑形，我却看见树皮在金属勒痕处增生出龙鳞般的瘤结。它用疼痛翻译成另一种美学。
我的“向上生长”始于课桌下的秘密。当同桌炫耀新球鞋时，我把脚缩进阴影，在草稿纸背面画树——根系扎进数学公式，枝梢探向文言文注释。老师没收时惊呼：“这棵树在吃知识点!”后来它被裱在教室墙上，每片叶子都标着不同的梦想。
真正懂得向上是在台风夜。老校区的百年木棉被连根拔起，我们却在其年轮里发现奇迹：1943年的旱痕、1976年的冻伤、2008年的雪灾，所有创伤都化作更密集的纹理。生物老师说这是“创伤性生长”——树木把每次劫难都变成向上的阶梯。
最动人的生长在盲童学校。他们用手掌阅读 braille 版的《树木百科》，当指尖停在年轮插图时，突然微笑：“原来树也看不见光，却知道光的方向。”那天我们共同种下香樟，孩子们围着树苗唱歌，音符落进土里，长成了看不见的根须。
如今我的书房有面“生长墙”：贴着被罚抄的英语作文、长满红叉的物理试卷、退稿七次的小说。它们像榕树的气根，在失败中垂下，又在坚持中扎进新的土壤。
昨夜梦见自己变成种子，正在石缝里膨胀。醒来听见雨打窗棂，恍若万千树木在夜饮。推开窗，晨光中所有枝叶都朝着天空伸展——原来向上生长从来不是竞争，而是每棵树在用独特的身姿，完成与天空的对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