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桌抽屉最深处,躺着一封泛黄的信,信封上是我小学时用拼音和汉字混写的“给爸爸”。墨迹已有些模糊,像被泪水洇过——那是八岁的我,写给天堂的父亲的一封未寄出的信。

那年春天,爸爸因工伤住院,医生说需要长期治疗。我趴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写作业,听见他和妈妈低声商量:“别告诉孩子,她太小……”可我还是从护士阿姨的叹息里拼凑出真相,只是不敢问,也不敢哭,怕妈妈更难过。
某个傍晚,我偷偷翻出美术课的彩纸,学着电视里的样子写信。歪歪扭扭的字迹爬满纸页:“爸爸,我今天得了小红花,老师说我很勇敢。你什么时候回来呀?我学会了煎鸡蛋,虽然糊了,但妈妈说味道像太阳一样暖……”写到“我想你”时,铅笔尖突然断了,我盯着空白的纸页发呆,眼泪“啪嗒”砸在信纸上,把“你”字晕成一个小太阳。
信写完后,我把它折成纸船,放进院子里的荷花缸。妈妈发现后,蹲下来抱住我:“傻孩子,爸爸会看见的。”可没过多久,爸爸还是走了。葬礼那天,我把纸船从缸里捞出来,信封被水泡得发皱,却依然能看清上面的拼音——“ba ba”。
后来我长大了,才知道那封信从未真正“寄出”。它没有经过邮差的手,却随着岁月沉淀成心底的秘密。每当我在生活中遇到困难,总会想起八岁的自己,想起那句“老师说我很勇敢”。原来未寄出的信,不是遗憾,是爱的另一种抵达——它藏在孩子纯真的告白里,藏在妈妈隐忍的温柔里,藏在爸爸未曾言说的牵挂里。
如今我把信重新装进信封,压在书桌玻璃下。阳光透过信纸,那些稚嫩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,在时光里轻轻诉说:有些爱不必等待回应,只要曾被认真书写,便已在生命里刻下永恒的邮戳。这封未寄出的信,是我与父亲最特别的对话,也是成长中最温暖的见证——它让我懂得,爱从不会被距离或生死阻隔,它会变成勇气,变成光,照亮我们前行的每一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