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一片银杏叶,在初春的枝头睁开眼时,世界还是一片嫩绿的朦胧。作为大自然的一员,我的生命虽短暂,却愿把四季的故事,写成风中最温柔的诗。

春末的风裹着花香时,我终于挣脱了芽苞的襁褓。那时的我只有拇指大,边缘蜷曲着,像谁用半透明的绿绸子剪了片小扇子。阳光透过叶脉在我身上织网,露珠落下来,我尝到了第一口“甜”——那是晨雾的清凉,是枝桠间鸟鸣的清脆,是生命初醒的悸动。树妈妈轻轻晃着枝桠说:“慢慢长,你们的纹路里,会藏着整个春天的心事。”
盛夏的蝉鸣把日子拉得悠长。我早已长得巴掌大,绿得发亮,像打了蜡的小扇子。风过时,我和兄弟姐妹们沙沙合唱,为树下乘凉的老人送去阴凉,为追跑的孩童接住掉落的花瓣。有次暴雨突至,豆大的雨点砸得我生疼,可树妈妈用枝桠为我们撑起屏障,我听见她轻声说:“别怕,风雨会让你们更结实。”雨停后,阳光穿透水痕,我看见自己的叶脉像银线织的网——原来成长从不是一帆风顺,是疼痛里淬出的坚韧。
最骄傲的是秋天。当第一缕凉风吹过,我的绿衣裳渐渐染上金晖,像被秋阳偷去了胭脂盒。树妈妈说:“该准备远行了。”我忽然懂了,我们的使命不仅是装点枝头,更是要把生命的养分还给大地。某个起风的清晨,我松开枝桠,像只金色的蝴蝶飘向空中。风托着我掠过屋顶,看见孩子们举着竹耙追我们跑,听见老人们笑着说“银杏叶落,是给土地盖被子”;我落在溪水里,成了小蚂蚁的船,载着它们去看岸边的红枫;最后,我躺在树妈妈的脚边,慢慢融进泥土——原来死亡从不是终点,是另一种形式的“拥抱”。
冬天的大地静悄悄的,我化作养分渗进树根。可我知道,明年春天,树妈妈又会捧出新的芽苞,那些嫩绿的小扇子里,会有我留下的阳光、雨水和故事。
作为大自然的一员,我没有花朵的芬芳,没有果实的厚重,可我愿做一片银杏叶:用一生收藏四季的光,用飘落完成最温柔的回归。毕竟,生命的美好,从来不在长短,在是否认真地活过、热烈地爱过、坦然地告别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