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碗番茄鸡蛋面
厨房的抽油烟机"嗡嗡"响着,我踮脚从橱柜顶层取下那只印着小雏菊的瓷碗——那是奶奶的宝贝,她说只有盛她做的番茄鸡蛋面才够味。此刻望着碗沿细小的豁口,记忆突然漫成一片暖黄的雾,裹着那年冬天的烟火气。

那时我上小学六年级,爸妈工作忙,常把我丢在奶奶家。奶奶的背已经有些驼了,可系上蓝布围裙站在灶台前的样子,倒像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。记得那个飘雪的傍晚,我缩在沙发里写作业,鼻尖忽然窜过一缕酸甜的香。"囡囡,猜奶奶煮啥好东西啦?"她掀开厨房门帘,围裙兜里还沾着半片没摘净的香菜叶。
我蹦跳着凑过去,见砂锅里红亮的番茄汤正咕嘟冒泡,金黄的鸡蛋花像云絮浮在面上,翠绿的葱花星星点点缀着。"奶奶,我要多放鸡蛋!"我扒着灶台边晃腿,她笑着刮我鼻尖:"小馋猫,知道你爱吃,今早特意去菜市场挑了土鸡蛋。"说着用漏勺捞起一筷子面,吹凉了递到我嘴边:"尝尝咸淡?"面条裹着浓稠的汤汁滑进喉咙,酸得开胃,甜得暖心,连胃里都像揣了个小太阳。
后来我搬回城里上学,奶奶却不肯跟来,说"老房子住惯了"。上周末回家取落下的课本,推开门正撞见她在厨房忙碌。"囡囡回来啦?"她转身时围裙带松了,白发从耳后滑下来,"奶奶正琢磨给你煮面呢,这次加了你爱吃的嫩豆腐。"我鼻子一酸,抢过她手里的锅铲:"我来帮您!"学着她的样子切番茄,刀起刀落间忽然发现,她的手背上爬满了老人斑,指节也有些变形——原来从前那碗面的温暖,是这双粗糙的手一点点熬出来的。
面端上桌时,奶奶的眼睛笑成了月牙。我舀起一勺汤,还是记忆里的酸甜,可这次尝出了不一样的味道:是奶奶藏在油盐酱醋里的牵挂,是我从前只顾着吃,如今才读懂的爱。
窗外的雪还在飘,可捧着这碗面,我觉得整个冬天都被焐化了。原来最珍贵的写事作文,从来不在作文本上,而在那些被我们反复咀嚼的日常里——一碗面,一双递筷子的手,一段长大后终于读懂的温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