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傍晚，厨房的灯光像一把刀，把我和妈妈的影子钉在瓷砖上。我摔门的声音比锅铲碰锅还响——因为一张考砸的数学卷子。她追出来，声音发抖：“你就不能争点气?”我吼回去：“你眼里只有分数!”空气里全是火药味，连电饭煲的蒸汽都像在叹气。
冷战像冬天的雾，三天不散。我故意把耳机音量调到最大，她故意把饭菜做得极咸。第四天凌晨，我起床喝水，看见她坐在餐桌前，对着我的试卷发呆。台灯下，她的白发像落了一层雪，手指轻轻摩挲着卷子上我潦草的“68”。那一刻，我忽然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——原来疼的不止我一个人。
第二天我提早回家，厨房飘出番茄炒蛋的香味。我蹭到她身边，假装找酱油，小声说：“妈，今天能少放点盐吗?”她愣了半秒，锅铲“当啷”一声掉进锅里。我们同时伸手去捡，指尖在锅沿相碰，像触电。她忽然笑了，眼角的皱纹里夹着一点泪光：“小崽子，知道回家吃饭了?”
晚饭后，她拿出那张皱巴巴的试卷，用红笔在“68”旁边画了个箭头，指向一道我本该做对的题：“这题我昨天研究了半小时，其实你会。”我凑过去，闻到她头发上淡淡的洗发水味，忽然想起小时候她蹲在地上给我系鞋带的样子。原来我们吵的不是分数，是彼此都太怕让对方失望。
和解不需要盛大的仪式。第二天清晨，她像往常一样把煎蛋切成心形放在我碗里，我像往常一样把牛奶推回她面前。阳光穿过窗棂，照在我们之间那道曾经结冰的裂缝上，像给它镀了一层金边。原来最温暖的和解，不过是把“对不起”说成“今天吃什么”，把“我爱你”说成“路上小心”。
现在每当我路过厨房，看见她踮脚够调味罐的背影，都会想起那个凌晨的雪白鬓角。原来我们一生都在学习如何去爱——用争吵确认彼此的重要，用和解缝补生活的裂缝。而妈妈，永远是我学会爱的第一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