哥哥瘦得像一根撑衣杆，却藏着一台永动机。每天清晨六点，他换好跑鞋，轻轻带上门，像风一样溜出屋子。我揉着惺忪睡眼，总能在阳台望见他的背影——T恤后背渐渐洇出一幅“地图”，那是他与朝阳交换的密码。
去年校运会，哥哥报名八百米。发令声响，他并未抢先，而是稳稳跟在第三名。最后一圈，广播里嘶喊“冲刺”，他才按下体内“涡轮”。我清楚看见他仰起头，喉结像一枚将要离膛的子弹，步伐瞬间拉大，操场被踏得咚咚作响。反超、再反超，终点彩带被他撞成两截，计时器停在“2′01″”。那一刻，全班沸腾，我却注意到他悄悄揉着小腿——那里有一道两个月前打球留下的血痕。原来，冠军也会疼，只是把疼痛折叠成燃料。
哥哥不止会跑。冬天的河堤结薄冰，他背我下去试新的滑板。我怂得发抖，他就先滑一圈做“样品”。冷风刮得他鼻尖通红，却在腾空时冲我咧嘴笑，像给胆怯的我递来一把火。第四圈，他落地不稳，啪地摔在冰面，胳膊立刻肿成“小馒头”。我吓哭，他却用另一只手比出“V”：“没事，摔是学费，我交得起。”那晚，他吊着绷带陪我补作业，写错一个字就用冰袋敲我头，我们笑成一团，疼痛像被暖气融化。
更厉害的是他的“隐形训练”。深夜我做功课，常见他房门底缝漏出微光。推门，他正趴在床上做平板支撑，汗水滴在地板，汇成一小片“湖”。我调侃：“何必偷偷?”他喘道：“怕吵到爸妈，也怕吵到邻居。”原来，真正的健将不是把健身房搬进卧室，而是把自律种进安静。
今年市青赛，哥哥拿到二级运动员证书。他把奖牌挂在我脖子上：“先借你戴，明年换你赢一块。”金属贴着胸口，冰凉又滚烫，像一颗加速的心脏。我忽然明白，他奔跑、跳跃、跌倒、爬起，不只是为了速度，更是为了告诉我：终点线其实可以移动——只要你敢追，它就往后逃。
如今，清晨六点，阳台外仍会出现那道背影。我不再迷迷糊糊，而是穿上跑鞋，跟着冲下楼。朝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一长一短，却并肩向前。哥哥回头冲我挑眉，汗水在额头排成闪亮的队形，像一面面小小的旗。
我的“运动健将”哥哥，用永动机般的心跳，把“坚持”两个字，写进我的每一天。等我长到和他一样高，也要把那块“借”来的奖牌，还给他一枚更亮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