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雨说来就来，像谁把天空的阀门拧坏。放学铃刚响，雨线便斜斜切在教学楼的玻璃上，碎成一层雾。我站在走廊口，把书包顶在头上，盘算着怎样冲出去。忽然，一把深蓝色的伞停在我脚边，伞柄被一只白净的手轻轻一转，“啪”地绽出一朵雨中的花——林晓，我的同桌，也是那个总爱和我抢橡皮的“对手”。
“一起?”她偏头问，额前的碎发被湿气揉成卷曲的问号。我愣了半秒，便钻进伞下。伞面不大，我们像两本被迫合上的书，肩膀擦着肩膀，体温透过薄薄的校服互相传递。雨点砸在伞顶，“噼啪”作响，像无数细小的鼓槌，却敲不开此刻的静默。
走到操场，风突然叛变，一把将雨幕掀斜。冰冷的雨丝扑在脸上，我下意识往她那边又挤了挤。林晓却把伞柄往我手里塞：“你高，你撑。”我愣住——这是把整片天空的指挥权交给我。我举起伞，才发现伞骨有一根断了，雨顺着缺口灌进去，正好淋在她外侧的肩头。我赶紧把伞面倾向她，半边书包瞬间湿透，像吸了水的海绵，沉沉坠在背上。
“别傻，”她伸手想把伞推回，“一起湿才算共撑。”我摇头，固执地保持倾斜。那一刻，我们不再推让，而是同时抬手，把伞柄握在中间。四只手叠在一起，体温在金属柄上交汇，像接通了一个无声的约定：宁可并肩淋透，也不让一人独守干燥。
到校门口，雨竟停了。路灯下的水洼映出两把叠在一起的伞，也映出我们狼狈却亮晶晶的笑。她甩甩袖子上的水珠，冲我挑眉：“下次轮到我撑。”我点头，把那把缺了骨的伞折起，却发现伞面上不知何时被雨点绘出一道淡色的彩虹，从伞心延伸到边缘，像一条悄悄完成的弧线，把“对手”两个字温柔地划掉。
后来，我们依旧抢橡皮，却开始共享耳机;依旧比成绩，却先给对方讲题。每当抬头看见那把靠在窗角的旧伞，我总会想起雨里四只手同时用力的温度——原来共撑一把伞，不是谁为谁挡风，而是两个人一起把风雨变成风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