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长像一颗包着薄糖的青梅,酸涩总先抵达舌尖,回甘却潜伏在咀嚼后的每一分秒。第一次真切感到这颗“梅子”的酸,是初二那年。数学月考发卷,我的名字旁边躺着鲜红的“68”。我攥着卷子,像握着一块冰,寒意顺着指尖爬满全身。回家路上,梧桐叶把夕阳切割成碎片,我踩着碎影,心里全是老师的叹息和同桌的窃语。母亲开门时什么也没问,只递给我一杯温水。我捧着杯子,看热气在面前缠绕,眼泪突然砸进水涡,荡出一圈圈涟漪。那一晚,我在台灯下把错题抄了两遍,手腕酸得像灌了铅。凌晨一点,窗外对面楼只剩一盏孤灯与我交换眼神。我委屈,却也第一次明白:成长不是滑梯,而是需要自己凿出台阶的峭壁。

第二次酸涩来得更隐秘。我和最要好的朋友因一句无心的调侃冷战。昔日并肩的走廊突然宽敞得可怕,我们像两条平行线,在人群里始终保持距离。我假装专注课本,却在她发笑时仍下意识回头。夜里,我把想道歉的短信写了又删,最终只发出一句“作业是什么”。屏幕暗下,我盯着黑屏里那个皱眉的自己,尝到比数学失利更钝的酸——原来,再亲密的关系也需要边界与勇气。第二天清晨,她递给我一颗糖,薄荷味在舌尖炸开,我们谁都没再提那句伤人的话。并肩跑向操场时,风把校服吹得猎猎作响,我忽然觉得,酸涩似乎也能酿成带着凉意的甜。
当然,回甘也总在意料之外降临。几个月后,期末成绩单上,数学栏写着“102”。我走出教室,阳光像温热的牛奶浇在头顶。操场上,初一新生正在军训,稚嫩的脸被晒得通红,却喊声震天。我眯起眼,想起一年前同样稚气的自己,心里涌起一股轻飘飘的暖——原来翻越的陡坡,回头看只是一个小土丘。回家路上,我特意买了两杯冰柠檬茶,一杯给母亲。她接过时愣了愣,笑着揉乱我头发。那一刻,柠檬的酸与蜂蜜的甜在口腔里翻滚,我尝到成长的另一种味道:分享。
如今,烦恼仍像春草,割了一茬又生一茬:时间被课程与竞赛撕扯,未来的轮廓在雾里时隐时现。但我不再害怕那股先至的酸涩。因为我知道,每一次心跳加速的难堪、每一滴深夜的无声泪,都在为后面的回甘埋下伏笔。成长不是一口吞下的糖果,而是一颗需要连核咀嚼的梅子。酸与甜在齿颊间交替,像两场前后脚降临的雨,最终一起浇灌出更沉稳、更明亮的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