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学竞赛失利的那个下午，我揣着皱巴巴的准考证，躲进城南老街尽头的老式理发店。
推开斑驳的木门，时光倒流三十年。墙上泛黄的发型图鉴，空气中漂浮的皂香，还有陈师傅——老街最后的理发师。他正给一位老人理发，见我进来，用眼神示意我坐下等待。
“孩子，理个发?”送走客人后，他抖落围布上的发屑。
我摇头，攥紧口袋里的准考证。他不再问，转身整理工具。就在这时，意外发生了——他手一滑，那把跟了他半辈子的推剪重重摔在地上，零件四散。
我倒吸一口气。那是他最重要的工具。
陈师傅却笑了。不是苦笑，而是真正温和的笑意，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：“老伙计，你也累了?”
他从容地俯身，拾起每一个零件，用绒布细细擦拭，然后开始重组。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受惊的婴儿。
“师傅，您不着急吗?”
他抬头看我，手中的活计不停：“急什么?三十年前买它时，我就知道总有一天它会老。工具老了，修修就是。就像人遇到坎儿，笑笑就过去了。”
“可这是您最趁手的推剪啊。”
“正因为趁手，才更要笑着送它走完最后一程。”他轻轻旋紧最后一颗螺丝，“你看，它教会我修理，这是它给我的最后礼物。”
推剪在他手中恢复原样。他试了试，声音比先前更沉稳。
“孩子，”他转向我，“我理了四十年发，见过太多人。头发理坏了可以再长，推剪坏了可以再修。只要还能笑着拿起梳子，这店就倒不了。”
我摸出口袋里揉皱的准考证，慢慢将它展平。那道让我溃败的压轴题，此刻突然变得清晰——不是题目的解法，而是比分数更重要的东西。
走出理发店时夕阳正好，陈师傅在身后哼起不成调的小曲。我回头，看见他站在满墙工具前，像将军检阅他的士兵。
原来，微笑不是对挫折的妥协，而是我们递给自己的工具。当生命中的推剪突然卡壳，那个能笑着修理的人，才是真正的匠人。而每一次修复后的声音，都会比从前更加厚重，如同岁月在说：看，你又长大了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