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六点的风里总飘着葱油香，我趴在厨房窗口，看奶奶踮脚从晾衣绳上收下蓝布围裙，袖口沾着星星点点的面粉——这是她当了三十年早餐铺老板娘的"战袍"，也是我童年最温暖的底色。
奶奶的手像会变魔术。凌晨三点，当整座城市还在沉睡，她的手已在案板上起舞：揉面时指节泛白，面团在她掌心转成圆月亮;擀皮时手腕轻旋，薄如蝉翼的皮儿叠成小山;包包子时拇指压馅、食指推褶，十八个褶子均匀立在边沿，活像朵含露的白菊。我曾数过，她一分钟能包十二个包子，动作快得看不清指尖的影子，可每个包子褶都严丝合缝，蒸出来从不塌皮。
但这双手也有"笨"的时候。去年我学骑自行车摔破膝盖，奶奶急得直搓手，翻出珍藏的老棉布给我包扎，针脚歪歪扭扭像蜈蚣爬。"奶奶老了，手不听使唤。"她低头嘟囔，可我分明看见她纳鞋底时被针扎出血珠，却舍不得用创可贴——她说要把最好的布料留给孙女的鞋垫。
奶奶的耳朵特别灵。早餐铺高峰期，她在灶台前忙得脚不沾地，却能听见第三桌客人咳嗽两声，立刻端去一杯温蜂蜜水;听见小学生揉着眼睛说"奶奶我没带钱"，她就笑着往孩子兜里塞两个茶叶蛋："先吃，明天带来就行。"有次我问她怎么做到的，她用沾着面粉的手点我额头："心贴着心，声音自然钻得进耳朵。"
最让我心疼的是她的白发。从前她总说"白发是岁月给的糖霜"，可上次帮她染头发时，我发现鬓角藏着大片银丝，像落在黑土地上的雪。那天收摊早，她坐在门槛上剥毛豆，我蹲在旁边数她的白发："一根、两根......"她忽然笑了："傻丫头，奶奶的头发越白，你们吃的包子就越香。"
现在我常想，奶奶像一本翻旧的书，封面是沾着面粉的围裙，内页写满"认真"与"温柔"。她的手教会我"把平凡事做到极致"，她的耳教会我"用心听万物呼吸"，她的白发教会我"爱会在岁月里沉淀成糖"。
这世上最熟悉的，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故事，是早餐铺的热气里，有个身影永远为你留着最烫的那碗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