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铁在黑暗中穿行，车厢里挤满了晚高峰的疲惫面孔。每个人都低头盯着手机屏幕，仿佛那方寸之间藏着逃离现实的秘道。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心照不宣的规则：不要对视，不要交谈，不要过问。
我习惯性地戴上耳塞，正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，突然听见一声压抑的啜泣。
声音来自对面座位的一个年轻女孩。她紧紧咬着嘴唇，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滑落。周围的人明显都听见了，有人悄悄挪远了些，有人把耳机音量调大，更多的人维持着原来的姿势，只是眼神变得更加空洞。
我想起三年前的自己。刚来这座城市时，在出租屋里发着高烧，手机通讯录翻了三遍，却找不到一个可以求助的人。那一刻我明白，最可怕的不是病痛，而是这座有两千万人的城市里，你哭喊却无人回应的绝望。
“你还好吗?”我递过去一包纸巾。
女孩惊讶地抬头，像是不敢相信真的有人过问。周围几道目光投来，有诧异，有审视，但很快又移开了。
“我没事……谢谢。”她接过纸巾，声音还在发抖。
“要不要下一站下去喝杯热茶?”我指指即将到站的指示灯。
她犹豫了一下，点点头。
站台的长椅上，她捧着一次性纸杯，慢慢平静下来。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，却在加班时被无故辞退，房东又发来催租短信。“我只是觉得……这个城市好冷。”她说完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。
“但它现在暖了一点，不是吗?”我指指她手中的茶。
她也笑了，眼泪却又涌出来。不过这一次，是温暖的泪。
回到地铁上，我注意到车厢里微妙的变化。有人给刚上车的老人让了座，有人帮抱孩子的妈妈捡起掉落的玩具。也许这些善意本就存在，只是需要有人先打破那层透明的隔膜。
那天之后我明白，拒绝冷漠不需要惊天动地的壮举。它可能只是一包纸巾，一杯热茶，或者一个善意的眼神。温暖像涟漪，一旦开始传递，就会在看不见的地方持续扩散。
这座城市很大，大到可以容纳所有的孤独;这座城市也很小，小到一句问候就能点亮一个角落。当我们选择不再转过身去，冬天就已经开始撤退。而春天，总是在第一颗冰凌融化时，悄然来临。